能如造化绝安排
——读徐渭行书《花卉人物图卷题诗》
文|冯勇
徐渭行书《花卉人物图卷题诗》,纵19厘米 ,横22厘米,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。
此帖为画后题诗,用行书写就,行笔自然,笔法精妙,格调清雅,如“风行雨散,润色开花”。
此帖字多独立,仅数处有两字间的引带,且牵丝轻巧,顺其自然,非为有意。除第二行和第三行间距较大外,其余各行间距相差不大。整体来看,字皆独立,行距和间距几不可分,如“乱石铺街”,别有韵味。“青藤道人戏墨”为落款,字比正文稍大,写时意气飞扬,写毕意犹未尽,情绪似喷薄而出,可能徐渭当时在说:“呵呵,写得真好!”
此帖用笔灵巧,意气风发,秀处如铁,嫩处如金,信手拈来自有神。有些线条细如丝发,虽细但不虚浮,细处且沉劲,显露了深厚的功力和非凡的才情。如“世、间”两字的连带细劲,忽地笔画加重,写成“间”的一竖,角色转换迅速,但悠游自在,自然协调,令人可望而不可及。第二行“戏”字右边的牵丝也是在一笔之中完成了细、重之间的转换,看似随意,实际上难度系数甚高。第五行“不”字的撇画看似轻巧且颓废,实际上收发自如,举重若轻,精彩之极,观之心潮涌动,差点拍案而起,大呼:“写得真好!”
第八行“色”字乃一笔写成,起笔露锋,细处有韵味,竖弯钩甚为开张,占地甚广,一笔中有方有圆,有重有轻,是徐渭比较有特色的用笔。第三行“茅”字右下方的引带和“臂”字下部的引带,也是徐渭的特色用笔,是其首创。
徐渭的行书,一笔中或有多个断续的动作。如第一行“间”字的竖钩、第二行“阔”字的竖钩、“卉”字的右竖、第七行“向”字的横竖钩等等,行笔中有停留,留中有起伏,边行边停,此是徐渭的招牌动作。这类写法不是搔首弄姿、故作姿态,而是情绪波动,心指挥手,手应于心的结果。
在结构上,此帖左右开张,上下伸展,腾挪错位,极尽铺陈,大者令其大,小者使其小,一片神行,莫不如意。左右结构的字,一般左右拉开距离,横向伸展,如第一行的“间”字、第二行的“剌”字、第六行的“指”字、第七行的“向”字等;上下结构的字,尽力拉长,如第二行的“卉”字、第三行的“茅”字、第四行的“芦”字、第七行的“叶”字等。特别是第二行的“阔”字、第三行的“醉”字、第八行的“开”字等,汪洋肆意,为所欲为,变化无端,力避俗套,打破均衡,矫健之笔力跳脱而出。第二行“花”字的最后两笔的写法和“长”字最后两笔的写法是徐渭的独创,极夸张之能事,是其特色。第二行和第九行都有“藤”字,写法类似,没有着意变化,有人以为相同的字都要写法不一样,我以为不能刻意,顺其自然为好,如一涉作意,便索然无趣,无意于佳方有精彩之作。
徐渭熟谙笔法,达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,以行书见长,气势开张,豪气干云,愈大愈妙,在章法上多打破行列,浑然一体,一气呵成。其书法虽看似粗头乱服,实则力屈万夫,古雅沉劲,“苍劲中姿媚跃出”,被袁宏道称为“八法之散圣,字林之侠客”。我们学习徐渭一般学其外形,忽略了其高妙的笔法,往往容易陷入丑怪。王僧虔说“书之妙道,神采为上,形质次之,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”,我却认为神采有赖于高妙形质的支撑,形质不存,谈何神采?所以两者不是主次的关系,二是相辅相成,相得益彰。学徐渭,不能仅追求其形,还要追求其内质。此帖笔法高妙,萧散率意,“能如造化绝安排”,庶几可以作为学习徐渭行书的范本?
","content_hash":"0e1fc2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