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报记者 郑丹 北京报道
3月5日,一条“建议鼓励年轻人少送外卖,多进工厂”的人大代表建议冲上微博热搜第一,引发热议。
该条建议是由全国人大代表、小康集团董事长张兴海提出,重在推动解决中国制造业劳动力匮乏的问题。
3月8日,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从小康集团方面获悉,张兴海在此次两会期间连提两条中国制造业招工难相关建议,分别是“关于鼓励和政策支持年轻人争当产业工人的建议”“关于政策支持鼓励制造业吸纳更多员工就业的建议”。
来自江苏常州的全国人大代表、常州老三集团有限公司工会主席李承霞,对“鼓励年轻人少送外卖,多进工厂”的建议也有同感。李承霞告诉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,工厂的就业机会相对其他行业缺乏上升渠道。
此次两会,李承霞从工人晋升渠道的角度提出建议:进一步规范企业自主开展技能人才评价,打通产业工人技能评定通道。“职称评上来,待遇也一并跟上来,激发工人的积极性,进而吸引更多年轻人。”
产业工人“空心化”现象突出
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,要继续做好“六稳”“六保”工作,特别是保就业、保民生、保市场主体,市场主体承载着数亿人的就业创业;要抓好重点群体就业,落实落细稳就业举措。
张兴海表示,制造业是国民经济的主体,是立国之本、兴国之器、强国之基,对国计民生、经济活动、就业、国家竞争力等各个方面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。制造业领域内市场主体多,吸纳就业的层次覆盖高、中、低端,发挥着拉动就业的主力军作用,特别是对产业个人需求庞大。
但实际上,作为国民经济主体的制造业实际招工情况不容乐观。在张兴海看来,当前的现实情况是:国家层面强调要“六稳”“六保”,制造业也有吸纳大量产业工人就业的强烈愿望,但却长期面临招工难、用工难的问题。
近年来,产业工人“空心化”现象愈加突出,2020年我国制造业人才缺口达2200万人左右。制造型企业招工难、用工难的现实问题愈加凸显,近五年来,平均每年有150万个劳动力离开制造业。
与制造业劳动力流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当前外卖、电商、网络直播等吸引大量的年轻人就业,甚至快递外卖行业都“内卷”到研究生去竞争的地步。进城务工的年轻人宁愿去做物业保安,宁愿去送外卖,也不愿意去工厂上班。
相关数据显示,2019年中国快递从业人数已突破1000万人,餐饮外卖员总数已突破700万人。2020年开始的疫情更是加剧了劳动力产业间的移动,某平台曾公布数据:2020年疫情期间两个月内新增骑手58万人,其中40%之前是产业工人。
“制造业给人的印象是工作强度大、工作环境差、工作不体面等。如今工人主要以90后、00后年轻人为主,他们生长在中国经济腾飞的时代,生活条件和受教育程度更高,思想更自由,活得更自我,不愿意待在工厂里。”张兴海说。
他认为,送快递、当骑手、干保安,这些零门槛职业,产业工人甚至大学生、研究生都蜂拥而至,长此以往,这种只管眼前不顾未来的畸形的就业结构负面影响将极其深远。
“一方面作为根基的制造业发展受阻,产业工人都招不到,还谈什么高质量发展?另一方面那些没有一点技术去送快递、当骑手的,或者难以跟随时代转型的产业工人、大学生、研究生,几年后将出现知识断层,不能再‘吃青春饭’之后,他们怎么办?如此大的群体,将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。”张兴海说。
他建议,解决制造业招工难、用工难问题,需要政府、社会、企业等各方面共同努力,鼓励和政策支持年轻人争当产业工人。
一是政府加强就业引导,改善制造业就业环境。产业互联网下,现在的制造业早已今非昔比,工作环境及收入已有明显提高。对此,政府要予以方向性引导,不断改善制造业就业环境,同时营造更佳的舆论环境,使全社会进一步关注、支持制造业,吸引、鼓励更多人才和有志青年投身制造业高质量发展。
二是政府进一步加大就业支持力度,让制造业岗位更具吸引力。政府与企业共同努力,让制造业岗位更具吸引力。建议政府给企业送政策、送资金、送产业工人,比如提供新员工就业补贴,对参与订单式生产的临时用工给予一定的收入补贴及保险补贴;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和传统产业实施差异化人才政策支持等。
三是国家进一步完善满足制造业升级需要的人才培育体系。建议国家相关部门着力培养创新型、应用型、技能型、紧缺型人才,逐步构建起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相适应、梯度发展的制造业人才培育体系。增强职业技能培训的针对性和实效性,强化重点群体就业技能培训和创业培训,精准开展“菜单式”培训,鼓励校企合作“订单班式”就业。
鼓励制造业吸纳更多员工就业
张兴海表示,近年来,由于经济下行、国际经贸摩擦等多种因素叠加,特别是自2020年起,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等对我国制造业带来巨大冲击,使众多企业利润下降、经营压力加大,直接导致了新增就业岗位减少甚至减员现象。
制造业高质量发展,是扎实做好“六稳”工作、全面落实“六保”任务的重要基础。中国经济长期向好的基本面不会改变,决定着制造业承载就业的发展空间和回旋余地依然很大。
当前影响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就业,普遍有三大因素:
一是受需求收缩、供给冲击、预期转弱的压力,劳动成本上升,特别是疫情影响,企业自身经营受阻,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吸纳就业的能力。
二是就业市场中,传统型技工多、现代型技工少;单一型技工多、复合型技工少;经系统培养、兼具理论和实作经验的高级技工“一匠难求”;特别是新能源汽车、高端装备制造业等新兴领域,制造型企业招工难、用工难矛盾很突出。
三是不少企业为实现稳就业和保就业目标,吸纳了脱贫地区人口等就业,但因前期缺乏知识储备、后续培训脱节等问题,这批人员在较长时间内无法满足工作需求。完成了用工指标,却无法达成高质量就业。
张兴海建议,国家需要从税收、就业培训等政策层面,对制造业吸纳就业给予更大的鼓励和支持,盘活制造业吸纳就业、推动高质量就业发展的潜力和动能。主要包括:
一是政策支持企业吸纳更多就业。对同比增加的就业人员及所在企业,从减免个税、落户、住房、降低社保缴纳比例以及专项资金扶持等方面给予支持;对不减员不裁员的企业,给予专项资金鼓励和支持。
二是针对重点群体,持续加大就业扶持力度。对积极吸纳退役军人、脱贫地区人员、应届毕业生的企业,持续加大专项扶持政策力度,充分调动企业对重点人群的用工积极性。
三是加大产教融合的政策支持力度,针对性打造高素质产业工人队伍。政策层面加大产教融合支持力度,加强企业与各高校的联动,尤其关注新产业和新业态,把握自动化、智能化等技术发展方向,针对性培养和输送适应新时代新需求的专业化技工队伍。
四是激励企业拓展产业工人成才通道,以高质量就业促进共同富裕。在鼓励制造业充分吸纳就业的同时,进一步加大企业在岗培训的政策保障或资金支持力度,全面提升产业工人素质、能力,拓展产业工人成才通道,推动高质量就业,更好促进劳动者共同富裕。
技能、职称评定助力提高工人积极性
“年轻人基本上招不到,没人愿意做,这些年我们工厂里也基本上没有高中生。”在服装厂一线坚守岗位18年的李承霞对“招工难”深有感触。
20年前,进工厂被看作是学手艺,工人是一份有出息的工作,受人尊敬。但如今,“工人”的概念俨然已经不一样了。包括李承霞所在的工厂在内,招工的条件一再降低,有的工厂年龄段扩招到45岁,逐步提高中介费和员工介绍费,尽管如此,工厂普遍的招工人数只降不增,还是以70后、80后年龄段的人为主。
相较而言,新兴的服务行业中,快递小哥和网红直播来钱则更快,对于年轻人的吸引力也更大。
“工厂也留不住工人,用工成本不断增加,工作时间长,而且根本就没有上升通道。工人感觉自己好像不受重视,职业评定体系也不健全。以前最起码工资高,还能做到管理层,有上升空间。”李承霞告诉记者。
在这种情况下,技术工人更加紧缺。如何提高工人的积极性成为关键问题。
李承霞表示,技能等级、职称,是反映一名劳动者的技术水平和专业能力,与劳动者薪酬待遇直接相关。技能等级和职称评定是评价劳动者技能水平有效的最实在的方式,是打通产业工人职业发展“天花板”的重要途径。
这几年很多企业遇到招工难、留人难的状况,年轻人多不愿进入企业成为技术工人,最难的是民营、中小企业,其中原因是技术工人待遇和福利待遇以及技能提升难。应进一步打通产业工人技能评定和职称通道,充分释放产业工人技能提升热情。
2020年,人社部印发通知,支持企业自主开展技能人才评价、发放职业技能等级证书,同时建立健全职业技能等级认定与专业技术职称评审的贯通机制。
这一政策的初衷是为了简政放权,赋予企业更多自主权,方便进行产业工人技能评定。然而,实践中一些问题随之产生。例如,很多企业不具备技能评定资格;一些企业开展的技能评定不规范,社会认可度不高;一些职工评上初级工、中级工、高级工,但待遇没有随之提高,导致积极性受挫。
李承霞建议,进一步规范企业自主开展技能人才评价,打通产业工人技能评定通道。
一是给予中小型民营企业职工技术技能等级评定更多自主权。目前,职业技能等级认定权力集中在少数大型国有企业手中,导致中小型民营企业职工技术技能等级认定难。建议公平“放权”,给予中小型民营企业职工技术技能等级评定自主权。
二是采取果断措施,打击技能人才评价领域乱象。当前,技能人才评价领域出现一些乱象,例如有中介机构以培训等方式从中牟利,此类机构良莠不齐,很多纯粹以营利为目的。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予以打击、整改。
三是科学设置职称评定条例。不能过分看中论文、专家推荐,而应更加看中实际工作能力。应加快制定符合实际、可操作性强的职业技能鉴定标准。
四是加强对一线工人职业技能等级认定的培训。目前,对一线工人职业技能等级认定的培训很少,大部分一线工人对评职称不知情,或由于难度太大而放弃评职称。建议多组织正规培训,引导更多一线工人进行职业技能等级认定。
五是切实发挥职业技能等级认定作用,提升技能人才薪酬待遇。
“职称评上来了,待遇也要一并跟上来。只有这样,才能激发产业工人参加技能等级认定的积极性,吸引更多年轻人成为技术工人,培养更多大国工匠。”李承霞说。
(编辑:孟庆伟 校对:颜京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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