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沙漠之舟
图:来自网络
在我们苏北老家的农村,父母去世后,都会举行一个隆重的安葬仪式。特别是父母双亲都不在了,安葬仪式(也就是出殡)要办得格外隆重。否则儿女们就会遭外人谈论嘲笑。
若是父母中有一人先去世了,一般在家停放四天,给亲戚朋友报个丧信(现在给亲戚报信,多是打电话),到安葬那天来吊唁就行了,宴席摆得一般化就行。
要是出殡那就另当别论了,大门上方悬挂着的匾额上醒目地写着三个大字“当大事”。村里的大事小情都要一律为它让路。至于出殡动客的多少,烟酒的选择,宴席的档次都有事主和族人及大老执商定。
安葬完毕,后续的事情还有烧“七纸”、“百天”、“周年”,直到三周年,隆重的祭奠才算告一段落。
去年,村里的四叔因病去世。我亲眼目睹了他葬礼的奢华。
四叔十年前患脑血栓,多次住院,治疗无效。后来变成了老年痴呆,不会说话,生活不能自理,一天到晚躺在床上。吃喝拉撒全靠别人,说白了就是一个植物人。
八年来都是四婶子一人照顾着,喂饭、翻身、端屎倒尿、擦洗身体、换纸尿裤……七十多岁的她有时会因力不从心而伤心落泪。
四叔家有两女一子,儿女们各有各的工作,各有各的家庭。两个女儿嫁到了外地,不能回来尽孝,一年回来一两次,也只能作短暂地逗留,帮助照料一下父亲。
四叔的儿子开着一个工厂,一天到晚忙着工厂里的事务,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上学。只能中午的饭点或晚上开车回家来给父亲洗洗澡,刮刮胡子,收拾收拾脏污。
去年九月初八,四叔病逝了,时年76岁。四叔的病故,对四婶子和儿女们无疑是一种解脱。八年了,漫长而难熬的八年!四婶子在这八年里,日日夜夜都是在疲惫和无奈中坚持着。为此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,头上的白发更多了。
四叔死后,儿子和两个姐姐商量着,要把父亲的葬礼办成全村第一,让父亲风风光光的下葬。
于是,女儿花了五千多块为父亲买来了寿衣,儿子给父亲定制了一口上好的独板镶金柏木棺材,就连棺衣也是锦缎绣花,还租赁了最好的喇叭班。让鲜花店做了一个特大号的花圈,因为父亲这年76岁,又特意做了白黄两种菊花的花篮各38个。
灵棚里,金童玉女手持鎏金大元宝站立两旁,两侧的对联分别书写着“高搭灵棚儿行孝,一路风光上天堂。”特大号的鲜花花圈摆放在灵堂的正中间,76个菊花花篮,白黄相间,分两边八字形摆开,耀眼夺目。
灵堂里,四叔的遗像面带微笑,似乎十分满足,又似乎在嘲笑儿女过于摆谱。灵堂外,亲朋好友看着硕大的棺材和满眼的菊花,各种扎纸的车、马、楼、轿,还有现代化的电气设备,有的羡慕不已,有的觉得过于奢华……众说纷纭,不能一一描述。
唢呐班卖力地吹奏着一首又一首悲伤的曲子,什么《哭皇天》、《十跪父》、《千张纸》等,唢呐吹奏刚一停下,女角儿又悲悲戚戚地唱开了,唱词精湛,唱腔凄婉,唱中含哭,哭中带唱。听得人心生悲痛,泪如雨下。
丰盛的宴席吃罢,发殇送葬。新式的吊车拉着金灿灿的棺木在前边开路,装满花圈花篮和扎纸的车子随后。
儿子儿媳,女儿女婿,孙子外孙一路大放悲声,男女远亲近支都嘤嘤哼哼地紧随其后。到了地里,棺材入土,两千响的鞭炮骤然响起,礼花一个接一个地升到空中,只见烟火,只闻响声并不见散花缤纷。
隆重的安葬仪式结束后,紧接着是烧七纸,从二七开始,直至五七,百天,四叔的儿子都是定了四桌酒席,族人和亲朋一概通知到位。每次都是金钱银箔装几辆电动车,烧纸时仍然鞭炮礼花齐放。引得村人和路人驻足观看,不停咂舌。
昨天是四叔的周年祭,儿女们子孙全部到位,亲戚友人一个不缺。因为是周年祭,所以比往日每次的祭奠更加隆重。
三鲜供、干果供、水果供一应俱全,金钱银箔堆积如山,鞭炮和礼花燃放得更多,酒席也增添了两桌。儿女亲朋在墓前哭声一片,酒席间又推杯换盏,喝了个一醉方休。
亲眼目睹了四叔葬礼的全过程,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,首先想到国家一贯倡导的“厚养薄葬,丧事从简,反对铺张浪费”;又想到了民间的两句老话“两眼哭得泪汪汪,不如活着时的一碗汤”;还有“烧纸烧得地皮黑,不知亡人得不得”……
我真的好迷茫,如此奢华的安葬和祭奠仪式真的可取吗?有必要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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